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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农之路–默默米粗耕、育苗与侧写(2013年第一期)

2018-02-03 18:45 来源:Nongxun.net 作者:Nongxun

晚上九点,阿义农机行的铁卷门还开着,自里向外,孤独地在漆黑一片的稻田中央透着白光。阿义坐在他家的客厅,他工厂的办公室,坐在一张不大不小的茶桌旁,一壶滚水正嘶嘶作响冒着白烟,茶壶茶杯上沾著厚厚茶渍,看起来用了很久,电视屏幕安安静静,除了日光灯管发出的嗡嗡声,只剩下阿义不规律的呼吸。

阿义坐着发呆,右手的烟早已烧到只剩烟蒂,长长的灰烬硬是还连在上面。老婆和儿子都在楼上睡觉,今天也真是辛苦他们了,念国中的大儿子为了踢足球饭都可以不吃,一有机会就只知道要踢球,但今天乖乖地开着这一期最新贷款来的插秧机陪了妈妈一整天,一口气种完家里的三四甲地。其实种田对开农机行的阿义来说只是顺便兼著做,反正不管是曳引机、插秧机、割稻机和载谷车都是家里的自有机器,只吃油钱,工钱就算自己的。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和米厂打好关系,必要的时候才方便周转资金。大家都以为阿义的农机行很赚钱,毕竟各大米厂联合把持收购价格的情况下,农夫大部分的利润都被机器代耕的费用吸收了,如果遇到歹年冬,天气出了差错,种得血本无归的人也是大有人在。阿义叹口气,抖落手上的烟蒂,随抓了一把茶叶丢进茶壶,冲上一泡热水。

确实阿义应该要赚到钱的,当初他白手起家在祖产的地上盖了这间大工厂,就是看准了大机械耕作的时代就要来临,谁知道他只看准了趋势,却漏看了人心,农忙时期四处替人翻土布田,辛苦了一个月,却常常落得收不到钱的下场,等来等去,每次去收账总是等到一句: “等收割了再说。”,阿义有时候暗自咒骂,“干,拔郎ㄟ囝仔死抹了…”。现在生活什么都要钱,那个互相用人情和人力交换的时代早已过去,家里光是那些农机具的贷款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两个儿子念书要钱,家里还有老爸老母要养。

现在,又多了一条看病钱。

茶泡好了,那是40岁的阿义要拿来配药的,凌乱不堪的橱柜的最外头堆放着老婆替她整理好的大小药单,一次就是好几种阿义也搞不懂吃什么意思的药丸子,阿义只知道不吃就会痛到送医院,但吃了他知道今晚又一定会睡不着。他以前太爱喝酒,过去的日子醉得一踏糊涂,日还没过午,就可以看到他不醒人事醉倒在田埂边,酒就像是他生命的来源,好像如果失去酒精的濛茫,他就不再叫阿义了。如今医生警告他再碰酒精就等著被抬进棺材,阿义从此滴酒不沾,但烟和槟榔倒是吃得更凶。阿义对此没有感觉颓丧或悲伤,或任何一点点的不安与焦虑,他只是觉得命运给他这样的安排让他觉得很背。

“干。”

阿义一口气吞了所有药丸子配一大口尝来苦涩的茶就起身穿了外套向外走,拉下铁门,外面的世界突然陷入漆黑,没有路灯,没有邻居。阿义熟练地跳上200匹马力的曳引机,发动轮子比人还高的大车随即踏足油门扬长而去。在家家户户都要熄灯,阿公阿嬷们都把电视机里的乡土剧关掉的此刻,阿义曳引机却轰隆隆地吵闹着,车子开进田里,靠着月色和车灯,阿义精准地将车后的螺旋刀片埋进土中,田里的土顿时像是水煮开了那样翻腾起来。

正当现实的一切排山倒海而来等著阿义去面对,阿义选择在夜晚辛勤的工作,既像是一种勇敢又像是一种逃避。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就算不开车灯也能够看见照得银闪闪的大地,东边的都兰山像一块盘古劈天的巨石,黑哑哑地落在阿义的心头,阿义操控著曳引机,在田里来来回回画出一行一行的黑色直线,远远看好像是在看一场骨牌秀,你期待骨牌全倒后会出现什么美丽的图案,到头来却只等到另一种黑暗。

车子很快做完这一块,正往比较远的武陵驶去,阿义注意到隔壁的田已经粗耕过了,还架著一个棚子,里面摆满了秧盘,秧盘里还看不出来有长出什么东西。

“干拎鬼勒,这个少年人真的是头壳烧坏去…”

阿义摇摇头嘴角上扬露出微笑,他其实还蛮喜欢这个年轻小伙子的,自己一个人口袋空空到乡下来种田,连跟阿义买个铁牛都要分期付款。在这个什么都靠大型机械的时代,却有个少年人还甘愿用一台小机器慢慢地做,让阿义觉得颇有自己当年白手起家的拼劲,因此总是原谅年轻人没有经验的笨拙,愿意帮他一些。但阿义实在对少年人做的什么自然农法斥之以鼻,他觉得年轻人的头壳坏去,尽是做一些赚没有吃穿的事情,明明有现成的秧苗不买,硬是要自己育苗,老是跟阿义长篇大论一大堆,搞不清楚到底谁才是那个种了一辈子的田的人,跟他讲说稻子要打药施肥也不听,还真以为稻子光是吹风喝水就会长大,上一期要不是那块田好,年轻人的稻子才沉淀淀的,但是收成只有人家的一半,这样哪有钱赚? 如果阿义种的田没有七割(注1)可是要赔本的,谁还顾得了什么自然不自然的农法? 只是阿义听说年轻人的稻子都卖去台北,卖得奇贵还卖光光,让他觉得台北的人大概都是好命人,不像他们的谷子只能贱价给米厂收购。

车子继续干着活,阿义突然觉得一股强烈的睡意袭来,轰隆隆的低频噪音变成一首反复播送的催眠乐曲,车上的沙发椅突然间变得好软好暖,沉沉的眼皮眨阿眨的,像是用久了的日光灯管昏暗地一闪一闪,随时都想放弃的样子,阿义好久没有这样爱困了,他的额头渐渐靠在方向盘上,深深地睡去,那台200匹马力的庞然大物,还在天色将亮的清晨里发动着,发出轰隆隆的无言抗议…

 

注1 : 七割为成数之意,指一分地可收700台斤的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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