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岙素蕙兰

金岙素的故事

嵯峨绵亘的浙东四明山，奇峰迭起，古树参天，它日夜俯视着东海，显现出雄伟、博大的气魄。山间，阳光透射过层层叶丛，筛下无数的斑斑金点。崖间，银河飞出，摔打在岩石上，溅成万千颗珠玑，它们随着山势的逐渐降落，化成了淙淙溪流，悠悠地汇成蕙水（姚江古名，因沿岸山间盛产兰蕙而得名）甬江，分别流过余姚和宁波，折向东北，注入东海。

在这秀美而温润的大自然怀抱里，蕴育着兰蕙等丰富的植物种源。自古以来，有不少的江浙名兰，都相继出在四明山一带的深山野岙里，尤其在清代，余姚更是江南兰蕙繁华的集散地之一。

相传在清朝道光（1767-1850）年间，余姚县城的北面，有家很有名气的酒店——泰号。在这里，顾客不仅可以喝酒、吃饭，同时还可以来此投宿。

每逢农历二、三月间，店里的盛况更是空前，有从各地赶来到余姚参观兰展的，参加雅集的，也有携带着兰花的不少兰农、兰贩到余姚卖“下山兰”的。待到夜晚，他们都会来这酒店里吃、住。尤其是这些卖兰人，经过几年的交道，与酒店里的那些伙计混得相当地熟悉了，他们简直把泰号当成了家，真可谓是宾至如归一般。

却说这位泰号酒店的老板徐溪三，平素爱养兰，尤其是随着当时养兰时尚的兴起和发展，他也扩展了场地，增多了品种和盆数，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势头，所以，每遇那些携带兰花的人来店里饮酒、食宿的，徐溪三都会把他们当成知己似的，总要格外热情地招待他们。也常会习惯地在他们带来的兰草里选上几株，加倍付款。有时，那些兰农明明告诉他里边无上品好花，但他却仍然买下些，有意让他们增加点收入，以解决他们生活上的困难。

在这先先后后来酒店投宿的众多花农中，若问谁与老板为知己？那当然要算金岙山的褚坤先老汉了。他，五十多岁，身板结实，两鬓微白，浓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腰缠灰色腰带，脚穿箬壳草鞋。多年来，他一直是这泰号酒店的常客。

每到春天余姚的兰花盛会时节，褚老汉必定挑着兰担前来酒店投宿。这样来来去去地经过十几年的交往，酒店徐老板与这位山农之间逐渐有了更深的了解。他知道，老汉由于家境贫寒的原因，未能成家，始终是孤单一人生活，再没有别的亲人。在这十几年中，老汉来过店的次数当然不少，偶尔难免会有头痛身热的时候，老板只要一知道，总会自己掏钱请个医生为老汉看病，有时还亲自熬药送过去，又教店里的伙计去送水、送饭，细心周到地进行照顾。对于这一切，常使褚老汉感动得热泪盈眶，心里老想着自己该如何报答才好。

常言道：“人生易老天难老”。过了清明又到重阳，褚老汉年复一年在泰号酒店里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平平常常。但无情的岁月却慢慢地把这位兰农塑造成一个满头银丝，脸上皱纹纵横，脊梁骨微驼，这样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叟。

又是新的一年，大地春回。树枝上的斑鸠鸟急急地呼唤着它的同伴：“快快过来，快快过来……”山村里菜花金黄，蛙声十里，处处是盎然春意。往年的这个时候，金岙山里的褚老汉照例总是挑着满满的兰担来泰号酒店落脚。今年昨的还不来，老板日夜思念着。

就在春分的前两天，褚老汉终于来了。可是今年却不同往年，他没有兰担，只挎个小竹篓，拱手一拜。徐老板也热情伸出双手把老汉搀入店里，请他坐下喝茶，自己则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问长问短。彼此间相别整整半年，日子却好似间隔得十分遥远。店里的伙计们也把褚老汉当作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一下就围了过来。

褚老汉呷口茶，捋捋银须，充满深情地说：“二十多年来，我多次出入在泰号，承蒙先生的多方关心照顾，内心除了感激之情，也还有深觉过意不去的一面。现今，我年事已高，开春后就是七十有五了，精力也一年不如一年，以后是否还能再来城相会，实在是难以预料。”说完，他躬身将自己的双手伸进身边那只竹篓，抖抖索索地从里边取出一捧深绿有光、叶型较细，叶稍尖锐，叶长尺半的蕙草，放在桌上后又继续说：“这是五年前我从家乡高山深处所采得的九节素心兰，她的全花翠绿、花瓣晶莹似玉。可以这么说，我这辈子再没有采到过比她更好的品种了。我一直十分心爱她。细心养护她。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妻女一般，并且一直不让别人知道。”老人的两眼湿润了，越说越激动，言语里充满对这蕙兰深深的眷恋。

褚老汉稍稍停了片刻，连喝两大口茶后又接着说：“今天我毅然决定将她从盆中起出，带这里来送给先生养植，一则是为了表达自己对先生真诚的感激之情，以了却我多年的心愿。二则是托先生全心养护好，让这九节素心兰的铭品能得以不断繁殖相传。”说完，他长长地吸了口气，便倏地站了起来，再次拱手拜别徐溪三和伙计们，依恋地离开了泰号酒店。

话说这泰号酒店的老板恭敬地站在门口，默默地目送褚老汉的身影渐渐远去。他带着一种若有所失的心情进得店来，说不准是一种惆怅还是牵挂。然后捧起了桌上的蕙草，他睁开被泪水润湿了的双眼细细看去，是五筒一蕊的蕙草。心里意识到自己手上所捧的不是普通的蕙草，而是老人的那颗真挚而赤诚的心啊。

从蚌壳垫底加螺蛳壳到栽草浇“压口水”，他都亲自细心地做完。然后站起来后退几步。默默地望着这刚栽好的素蕙，心里祝祷着她会一年比一年茁壮兴旺。

潇潇春雨润泽着大地，和煦春风催醒了漫山野花。就在褚老汉离店后约十余天，这盆蕙兰也开花了：细长的花，绿壳绿杆。似“荷”似“仙”的翠绿瓣型和瓣色，质厚肩平。两片不开“天窗”的蚌壳捧中半藏半露个浅绿绒质的舌头。这样的好花竟被自己所拥有，真让这泰号酒店老板徐溪三喜欢不已，他感到无限的满足和快慰。还不上两个时辰，那些余姚的兰友便得知了泰号酒店里开有从未见过的素心蕙兰的消息，随即便不断有人来酒店里观花。人们见了这花，有羡慕的、有赞美的…….不少的人在花盆边站了老长时间还不忍离去。因是新花，尚无名称，经过一番议论，大家认为此花既然在泰号酒店里养植，干脆就称她为“泰素”。从此，余姚的兰友便一直称这蕙花品种为泰素。

回过头再说这蕙花泰素在徐溪三的精心培育下，年年放花。每次任其开放半月之久，她的外三瓣依然如始花时一样舒挺不后倾。更因这种草抗性强、长势旺、容易栽培，没有几年时间，几乎就是满满一盆。看着这叶姿斜立而悠然的绿色珍宝，泰号酒店老板喜欢更甚，但在这开心的同时，总使他难忘那位住在金岙山里的故友，尤当每年看到这蕙花初露芳颜之时，他的心里总会一次次涌起对老汉深深的怀念之情，总是盼着老汉还会再来酒店相会。可是他盼了一年又一年，却再也没能见到老汉来店里投宿。后来听别的花农说起，老汉已在两年前的初秋谢世了。为此，常使这泰号酒店的老板想起来心里就感受到怅然，他见到这花就会激起一种“人去花在两依依”的伤感。

为了表达对故友的缅怀之情，泰号酒店的老板徐溪三便以褚老汉故里的名字冠这荷形素蕙为“金岙素”。数百年来，这金岙素在所有蕙兰品种中一直是独冠群芳。今天 ，她的影踪不但遍布全国还远达韩国、日本等国家和香港、台湾等地区。她，多么受到中外人们的喜爱！

转录于《兰蕙趣闻》